第11章 第12章 戏完整章节完结版免费阅读

第11章 第12章 戏完整章节完结版免费阅读

字数:11104更新时间:2020-05-25

作者:红拂分类:现代言情字数:11049字更新时间:2020-02-1621:46:59

我望着那辆车拂尘而去,消失在茫茫车流中,在拐入十字路口的一瞬男人降下车窗,距离太遥远,阳光也炽烈,彼此的面容模糊不清,他似是

一笑,风流诡谲。

宋世忱。

传闻中宋铂章最不成器的公子哥,正儿八经的场合上神龙见首不见尾,纸醉金迷的窑子里倒夜夜不落,各大顶级会所都有他的固定包厢,因他

过度挥金如土,钻石卡都刷爆了,场子专门为他设置了钻中钻卡。据传最离谱是宋世忱得了脏病出国治疗,痊愈后回国,宋铂章嫌他丢人,扔在南

方小城不闻不问,风头过去了才允许他回海城。

流言五分真五分假,总之宋世忱的荒诞是人尽皆知。

真是冤家路窄,我一下子遇到姐弟俩。

我把首饰盒放入启开的后备箱内,在街上弯弯绕绕兜着圈子,选定了大厦底商的一家咖啡厅,将新地址发给了尹正梧。

尹正梧的福特开进华安街时,我点的两杯咖啡刚上桌,他负手而立在门口,仔细梭巡四周,我一动不动撕开奶精盒的塑料膜,时轻时重的脚步

声逼近这一桌,尹正梧朝我走来,他落座说,“夫人,您久等了。”我示意他咖啡,“蓝山能喝吗。”

他笑,“无糖就好,我不挑牌子。”

我把糕点盘推到他手边,“不加糖口感会有点酸,这家的咖啡很齐全,你随意。”

他不置可否,“我有蛀牙。”

我哭笑不得,“尹经理的自律都可以媲美柏承,你竟会长蛀牙。”

他很坦然说,“有刀枪不入的万物吗。能及时戒掉蛀牙的罪魁祸首,很符合夫人您认知中自律的尹正梧。”

我舀了一勺咖啡品尝甜度,“钻了尹经理空子的,可不止区区的糖。”

他拣糕点的手停在半空,“哦?夫人您赐教。”

我卖着关子,“我猜尹经理不晓得,我对刑侦感兴趣。”

他很纳罕,“夫人柔弱女子,爱好倒刚硬。”

我敲点着勺柄,“柔弱女子不一定一无是处,刚硬的男儿不可能全都信手拈来,我感兴趣的不是刑侦本身,而是用刑侦的手段抽丝剥茧破案的

乐趣。尹经理不问问我破了什么案子吗。”

尹正梧喝着咖啡,“洗耳恭听。”

我托腮直视着他,“七年前梅尔涉嫌产品定价问题扰乱市场秩序,公关部的正副负责人外出公干,事件发酵时,梅尔有两单高达数十亿的跨境

生意在交接,三方碰撞崇文自顾不暇,时下群龙无首,办砸了面临巨额罚款,办好的概率微乎其微,尹经理临危不惧统筹了紧急公关的方案,收效

极佳。你专长不是市场,是公关策划,可崇文力排众议任命你接下了梅尔最关键的市场部,市场部管控梅尔的客户群体,所托非人无异于企业被直

捣黄龙,你深得他心,你所辖制的不只是市场部,还肩负制衡梅尔内讧外敌的重担。你学历背景在梅尔不出众,崇文于你有再造之恩,基层说尹经

理鲤鱼跃龙门,我说句公道话,你本非池中物,迟早跃龙门,崇文有眼光,也因你有价值,何须感恩戴德呢。”

我故作叹息却一针见血,“细细想来,我生日那晚通风报信与司机无关,以崇文的性格怎会节外生枝,让员工知晓他家宅内院的丑事,一传十

十传百累积成笑柄。能有幸目睹的舍你其谁呢。后来在医院你借我之口阻拦擅闯病房的高层,你打着对柏承有利的旗帜,实际怕崇文的陷阱被戳

穿。尹经理耳听八方,相比投钱的股东,崇文培养的肱骨之臣当属你。”我一锤定音评价,“听话又忠贞。”

尹正梧起先还波澜不惊,直到我说第二条才如梦初醒,他圈住杯壁的两指泛起青白。

我擒着汤匙撇掉咖啡上漂浮的奶沫,“其实尹经理并非漏洞百出,崇文钦点你做棋子,你自有过人之处,柏承都上当了,尹经理担得起厉害二

字。奈何我做贼心虚,分外敏感了些,蛛丝马迹也反复的回味。”

他神色讳莫如深,“您想表达什么。”

我莞尔,“你我处境相同,周旋于父子二人,我为男女之情所困,感性上偏颇柏承,可崇文能定我的生死,我不得不妥协。尹经理报答自己的

伯乐可谓死心塌地,被策反了也主动向旧主报备,崇文正发愁没渠道打探柏承的行踪,送上门了他也乐得顺势而为,安插你反间计。柏承要你替他

留意崇文的日常,市场部谈了什么新项目,最信任哪位股东,董事局所持股额的分布,哪些高层能攻克收为己用,大约诸如此类吧。”

尹正梧这杯咖啡索然无味,他撂下不是,喝也不是,卡在与下巴持平的位置,隐隐颤动着,“夫人好聪慧。”

“尹经理浩然正气,你会曲意逢迎柏承,想必有软肋在他之手,才踏上我的覆辙。”

尹正梧定格在我脸庞,“夫人高估我了,我只赚薪酬。”

“薪酬。”我重复了一遍,“君子爱财取之有道,有道固然好,可尹经理,柏承得知你是假意投诚,同他逢场作戏,背地里监视他,他的情报

你的旧主了如指掌,那他把你踢出梅尔的高管行列让你在海城寸步难行,八成是板上钉钉了。解雇职员对大企业而言轻而易举,职员自恃手握劳动

保障合同能维权,你可知如梅尔执掌着半省经济风向的企业,既不违背合同又置你于死地的办法有多少。柏承碾死你像碾死蚂蚁,何足挂齿。”

尹正梧皮笑肉不笑,“那夫人呢?夫人倒戈许董,许总得知会如何呢。”

我慢条斯理用叉子插住糕点吃,“尹经理称呼我什么,夫人。铂承纵然忌恨我倒戈,可夫人的含金量沉甸甸的,我是他的继母,他要整治我,

他是不敬,他没资格。他最介怀自己的声誉,不会明目张胆折磨我,我避免和他碰面,他就无可奈何了。不错,我在某一方露馅了,不消三天两方

都会心知肚明,崇文懒得保一颗废子,但是尹经理你忽略了一点,崇文结过四次婚,我这次争议最大,他六十六岁高龄再度离婚会何等的轰动,梅

尔一年内百般波折,废子顶多无用,不能创造价值还牵连他的产业才致命,崇文会一错再错吗,他顾忌梅尔也会养着一颗废子。”

尹正梧面孔上强作镇定的轻松无畏一厘厘凝固褪去,他晃动着半弧形的杯柄,“夫人直言不讳。”

我搅拌着冷却的咖啡,“装聋作哑的行为有时是大智若愚,有时是真的愚蠢,我讲得很明白了,是尹经理站队的时候了。”

尹正梧不言不语,他点燃一支香烟,衔在指缝,“夫人究竟是哪头的。”

我斩钉截铁,“柏承。”

他面露惊愕,“夫人不担心自己的坦白,会捅到许董耳朵里吗。”

我微笑,“你敢吗?”

他吸了一大口,“夫人一番游说,无非是表明后路是许董,不担心许总知晓您倒戈而出手料理您,您坦诚自己效忠的主子是许总,许董这条后

路等于亲手堵死。许总千辛万苦调教您,引导您,您到头来不能出力,就算您是他那头的,许董养活废子不假,他养活的是一颗真心倒戈的废子,

百依百顺的废子,他会养活睡在枕边的表里不一的炸弹吗?而且许总会养活废子吗?”

我胸有成竹笑,“尹经理忘记了吗,给崇文化验生殖科的医生被对家收买爆料,引发的轩然大波了?我与崇文是形婚,他身为一座城市最高贵

的财阀,许夫人遮住了他羞于启齿的残缺,维持住他男性的颜面,他又何尝没把柄在我手中,我们互相掣肘,他稍胜一筹罢了。我不愿声名狼藉,

他也抗拒鱼死网破,我配合他配合得最无可挑剔,得体的妻子就摆在那,为什么打破现有的融洽,一旦被传成我不满他性无能而离婚,崇文脸面扫

地,梅尔的董事长身处笑话中,梅尔的气数能多长呢。”

我咯咯笑,“尹经理具备我的砝码吗?你凭什么与我相提并论。”

一名送餐的侍者途经过道时提醒尹正梧,“先生,本咖啡厅是无烟区。”

他随手磕灭火星,“抱歉。”

烟头沉入杯中的褐色液体,漾起一丛丛的细小气泡,他缄默着。

我擦拭嘴角的乳酪碎渣,“我攥着崇文半壁身家的股权,他要撕破脸也得再三权衡,转让不是儿戏,不容他来来回回公报私仇。不瞒尹经理,

对簿公堂维护一己之利这事,崇文不是我的对手了。放眼海城,没人能在法庭上占我的便宜。”

尹正梧不解,“许太太信誓旦旦的来源呢。”

我喊侍者结账,刷完卡我整理着坤包说,“从去年9月份我嫁入许家,每一日都度日如年,我一心完成任务,又想逃离束缚,提早预备着,说

来也幸运,我机缘巧合收归麾下的是海城上流人士争破头都难求的,本是胜券在握,然而事态变幻莫测,和预想偏差了太多,也算因祸得福,我的

王牌倒派上更大用场了。”

尹正梧听得云山雾罩,我最后说,“所以尹经理,目前的局面会持续很久,半年,三年,五年,十年,我没有未卜先知的道行,我想活得踏实

些,圆满些,只得全力以赴巩固自己的地位,尹经理投靠我,未必不是明智之举。我承诺你的不是空头支票,我有真金白银的股份,在梅尔,股份

高低是话语权的大小。崇文操控大局,也受制于大局,柏承竞逐权力,也受制于权力。我是女人,我高兴了就顾全大局,不高兴了就不在乎大局,

尹经理归顺我,我大概率是高兴的,你不归顺我,我是决计不高兴的。我不高兴就会破局,大腿拧不动,我必然先拆除你这只胳膊。”

我后仰,上半身枕着椅背,“尹经理明面是谁的人,从前怎样行事,往后你照做。我不干涉你赚薪酬,不干涉你报恩,你只要记住,谁是你真

正的盟友即可,里应外合保住当前的利益。”

尹正梧犹豫不决盯着咖啡里泡发的烟蒂,“夫人口口声声不干涉,你所作所为却在算计许董。”

我嗤笑,“尹经理从不算计吗。你在紧要关头力挽狂澜时,出发点是义务还是有偿?你自知立功便一步登天,你不图回报吗。追求利益是无罪

的,利益循环是人类本性。崇文待我不薄,尹经理大可放心。”

尹正梧举着杯子沉吟良久,“夫人能否告知,你有何打算。”

我不置一词,拿包起身,“我不亏待尹经理就是,你问打算,我也且行且看。我猜不透崇文和柏承。”我说完朝大门走去。

“夫人留步。”尹正梧叫住我,“我送夫人一件大礼,当我投靠的诚意,您不伤及许董的根本,我自会略尽绵力。”

我饶有兴味俯视他,“什么大礼。”

尹正梧双手交握置于桌角,“夫人不妨去梅尔总经理办走一趟。”

我一愣,“柏承?”他含笑,“有收获算不虚此行,没收获夫人只耽误点时间。”

我不由自主勒紧包带,“尹经理的弦外之音,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内幕。”

他所问非所答,抬腕看时辰,“来得及。”他继续喝凉了的咖啡,“夫人启程吧。”

我神情凝重走出咖啡厅,匆匆赶赴梅尔,我驾车驶入总部大楼时,目光落在不远处的1号车位,许柏承的宾利果然在。

我狂奔上四楼,海城的三伏天日头短,七点钟一过天色便渐渐晦暗,梅尔的员工六点下班,此刻人去楼空,保安巡逻后熄灭了指控灯,楼道里

剩余灯光在穿堂而过的风声中忽明忽暗,道不尽的阴森之感,整层楼只许柏承的办公室还亮着灯。

我走到门外,越过门上的窗口,他大抵刚下会议,领带系得整整齐齐,西服也板正,在镜子前剃着两腮长出的青茬,“几点的酒局。”

“八点半。”

许柏承淡淡嗯。

李秘书说,“许总,这回太惊险了。”

许柏承从镜子里看他,“两天了,你还在纠结吗。”

“我不理解您的意图,有很多途径去探知,这是最危险的。”

许柏承从衣柜内取出一套绸缎材质的衬衣西裤,“我父亲赶赴渤城的同时,我通知尹正梧呈交申请,提出去桦城出差,他批示了。抵达桦城的

当晚,关机前我授意市场部高层将最新的资料复印送去老宅给林董事过目,他没见到林姝,又无法联络我,自然会联络我父亲,那么林姝不在海城

就此暴露。以我父亲对我们二人的疑心,他没理由按下不提,他会千方百计调查,设计,诱供,林姝也早已惊弓之鸟,现在的风平浪静不是好事。

其一他已经一清二楚,其二他即将一清二楚,桦城庄园是私密性的宅院,拍卖会要周惟平出面引荐才可入场,我父亲即便派人出马了,也进不去现

场,他差最确凿的佐证来一击制敌。”

李秘书错愕不已,“制敌?最亲近人的背叛,换做是我,于公于私我都会盖得严实。”许柏承返回座椅,“我父亲制敌,是借此牢牢地压死我,我不服从,不安分,便身败名裂。毕竟父子相残的地步,他十之八九应付不了我,他

最宝贵的梅尔也逃不出我掠夺,干脆先掐住我咽喉。他不到弥留之际,不会给我任何权力。”

李秘书说,“许董是畏惧您。不如就耗几年,他百年后梅尔也只能是您的。”

许柏承冷笑,“有些结论,为时尚早,该是我的,我绝不拖延,拖延等同冒险。”他勾着打火机在指上翻腾着,“我一直暗查我父亲。”

李秘书问,“暗查什么。”

许柏承没答复,我也无暇再听下去,我背上的冷汗瞬间从毛孔渗出,只三五秒的光景,全身就像浸泡了水湿得一塌糊涂。

“不管您在盘算什么,如此兵行险招,用新的过错来试探局势,万一雪上加霜彻底惹恼了许董。”

许柏承拨弄着开关,火苗蹿升烧至他眉毛,他一吹,“什么彻底不彻底,某些错犯下的那一天,就注定它曝光时会直接到极点。所有的无动于

衷都在欲盖弥彰。”

我掩住唇跑向电梯,手忙脚乱拍打按钮,只恨它不快点降到这一层,几秒钟后电梯门终于敞开,我进去按下负1,当门重新关住,我整个人沿

着铁壁无力滑下,跌坐在冰凉的地面。

许崇文接连设局,许柏承

我回到家许崇文独自在餐厅用晚餐,他听到门响,掸了掸汤汁里浮动的葱花,“吃饭了吗。”

我惊魂未定捂着胸口,“我不饿。”

“不饿就少吃些。”他吩咐保姆添上餐具,我只好坐下,他夹了一块牛肉在我碗里,“你气色很差。”

我浑浑噩噩摸索筷子,“崇文,出了点事。”

他从容咀嚼着蔬菜,“大事小事。”

我说,“现阶段,没有比它还大的事。”

他端详我,“值得你惊慌吗。”

我咬着嘴唇,“柏承识破了。”

许崇文夹菜的姿势一滞,“是吗。”

我几乎失了主心骨,“怎么办。”

他擦了擦掌心的油腻,“你会坐以待毙吗。”

我才晾干的冷汗又冒了出来,“柏承很了解我,桦城一事,是有意的试探。崇文,你中计了。”

他没什么反应盛了一碗汤,“什么计。”

“柏承觉得我们败露了,你没挑明是绸缪别的局,甚至顾虑挑明后他会肆无忌惮失控,他要证实自己的猜测,所以他故意去桦城,看你会否跟

踪。他好像知道你不准备把梅尔给他继承,起码不会都给他。”

我迫切问许崇文,“我不懂,不全部给柏承,你要分给谁,慈善协会?信托基金?受益人呢,还是你欠了债务吗?”

我只觉荒谬,许家的家底何其雄厚,欠债是万万不能的,哪怕有窟窿要填,二三十亿许崇文也扛得住,伤不了他的根基。

许崇文打断我,“你无须好奇我的准备,梅尔的后续我有我的考量。林姝,你了解他吗。”

我紧握拳。

“这段路会很长,不论你最终想得到什么,能协助你挣扎出困境的只有你自己。你足够的独当一面,我才能托付你最重要的事情。”

我深吸气,“我明白了。”

许崇文看了我一眼,丢下餐巾上楼。

我思来想去,给尹正梧打了电话,询问有稳妥的男人吗。他一怔,“稳妥的含义是。”

“缝住嘴巴非礼勿言,缺钱救命,能惟命是从,关系网简单,不是本省人,八百公里开外的三四线小城最佳。柏承试图查他底子,但无头绪不

了了之的那种。”

尹正梧说,“许总要查?那恐怕…”

庭院响起保姆浇花的动静,我掩唇压低声,“财会室的职工有几个不善于作假,大同小异,你取取经。”

他问,“夫人的用处是。”

“问多了对你没益处。”我打呵欠,“有合适的带来。”

尹正梧琢磨了下,“日期。”

“你尽快吧。”

我没告诉他急需人选,许多要紧事仓促上阵,难免筹备不足导致马失前蹄,演给许柏承一回不成功,就没戏可唱了,万全之策的首当其冲是妥

帖的人选,是慢工出细活的差事。

不过尹正梧办事确实利落,隔天他便打来电话,我在电话里问什么来历。

他说,“未婚妻肾衰竭,并发症危急,命悬一线。是一名小车间主任,老家在奎县,没见什么大世面,人脉圈子和海城八竿子打不着。”

我感慨,“算是有情有义,在哪见。”

“他明早的火车,盛世轩茶楼雅间。”

我一声不吭挂断。

我提前赶到茶楼,临近中午,一辆出租驶进街角,一个长相朴实端正的男人一手背着公文包一手拿零钱下车,他东张西望搜寻着,皮肤晒得通

红爆皮,有几分初来乍到的局促感,黑框眼镜下那双陌生的眼眸历尽奔波的沧桑,尹正梧介绍他二十八岁,他本人比年龄要显老得多,等他走近了我叩击橱窗,男人看清我所在的位置,他一边找入口一边紧张点头。

他进来后屁股尚且没坐稳,我就开门见山,“我26岁,身高1米64,嗜甜,沿海桑城人,父母离异,腋下有一枚梅花形胎记。”

我抛出一沓A4纸,“我的习惯和特征记录得一应俱全,你背下来。”

男人迟疑捡起,他从头到尾浏览后感到格外琐碎,他不明所以,“林小姐…”

“雇佣你的男人没说规矩吗。”我速战速决不浪费工夫,“你是我曾经的男友,相恋两年和平分手,你熟知我的所有,紧接着会有两拨人找上

你,这两拨都清楚你是我雇的,而你要清楚的是,一拨真查你,你务必咬死我们是恋人,另外一拨是假查你,他会亮明自己是许总的人,你如实讲

自己拿了什么报酬,背了什么台词。只一个地方要撒谎,他问我哪天约你,你说六月初。”

男人一头雾水,“不是六月三十号吗。”

我表情阴沉。

他缩着脖子,“我记着了。真查的那拨人是谁。”

我轻描淡写,“也是许总的人,会谎称是我丈夫派的,他们是验证我的,验证我有没有和我丈夫联手演戏,你应对他们天衣无缝,他们才相信

你应对我丈夫的盘问时天衣无缝,戏演得才逼真。什么阵仗你都别怕,装傻就行,并且结束时你要不耐烦抱怨,短短一星期竟然两队人没完没了的

登门问了你两次。”

男人用力挠自己的头发,“你们有钱人都不可理喻,演来演去的,老公猜忌老婆,老婆猜忌老公。”

他懵懂的样子实在好笑,我忍了忍笑出声,“砸锅卖铁救未婚妻的男人,在社会上大海捞针。我所生存的领域,更多是德行虚伪的男女,阴险

狡诈,如履薄冰。”

“德行有用吗。”男人嗓音流露着被世道蹉跎的艰辛疲惫,“有钱解决所有难题,想哭都没烦恼可哭。”

我推给他一杯甜茶,他喝光后问,“不打扰我家人吧?”

“你多虑了,这些人不会在你家庭露面的,他们只会去单位打听你。”他咬了咬牙,“我干。”

我嫣然一笑,“看你脚下。”

他垂首,两排椅子的缝隙处有一只密码箱,我说,“密码0809。现金五十万。”

男人拎起提手,打开清点着,分文不差,他再次确认,“我在奎县等他们对吧。”

我戴上墨镜,“对,不出所料,五天内。”

我把茶钱搁在桌上,“找零归你了。”

我离开后又给了尹正梧一通电话,“茶楼你打点好,刷卡单据的日子间隔半个月,两三单就够了。”

尹正梧的车就在街口,他闪了两下前灯,“我会办妥的。”

“柏承最喜欢查验细枝末节,他清楚是假的,可他会出于崇文的立场查验,太粗制滥造的单据,柏承一眼就看穿,他会相信崇文被唬住吗。”

尹正梧说,“我会尽善尽美。”

我掐断通话,回家睡了一觉,醒来时里里外外都静悄悄的,我揉着太阳穴,坐起招呼保姆,她推开门,候在走廊问我需要什么。

“温水。”

她立马斟了送到床头,我一口气灌下,“崇文下班了吗。”

“许董下午就回了,他休息半天。”

我急忙掀被子下床,要去书房照顾他,保姆拦住我,“夫人,许董今日兴致好,午后约了许总下棋。”

“下多久了。”

保姆指壁钟,“快四点了。”

我进浴室放了一池冷水洗脸,保姆在卧室候着,我扯下毛巾泡入冷水了,再拧到半湿不干闷在自己脸上,闷了一次又一次,竭力使自己镇静,

这才走向屋外。

许柏承和许崇文在客厅相对而坐,花架上的鼎炉里焚了香料,雾气昭昭中,两人中间摆放的棋盘酣战正激烈,许崇文推动着位于楚河汉界的卒

走了一格,“想方设法去掌控,比寄希望于强过自己的人失手以谋求得逞要磊落。”

许柏承出炮,吞了许崇文过界的卒,“父亲,与您交谈我受益匪浅。”

“我偶尔和林姝聊起,你从小就擅长审时度势,这点很像我。”

许柏承指尖的红仕悬而未决,他观察着方位,“子承父业,子随父相。”

许崇文被逼上梁山了,他舍了自己的黑马护将,“我并不是专权梅尔,梅尔姓许,你也姓许。”

许柏承执子一停,“许家只我--LQ-Y--一个儿子,您做苛刻的严父,是考验我。”

许崇文的车几经浮沉,直击许柏承的红棋城下,他的帅岌岌可危,“你嘴上这样说,心是这样想的吗。”

许柏承语气平和,“是的。”许柏承虚晃一招,召回了界限外的红车,他笑着说,“父亲,您又让我一子。”

许崇文数着残存的棋子,“比年前更长进了。”

我伫立楼梯凝视了好半晌,许崇文先发现我,他端起茶盏说,“怎么不过来。”

许柏承也随之抬起头眺望二楼,我走下台阶迎上去,“我听尹经理说你玩象棋战无不胜,一车一象就能杀得对方片甲不留。是他帮你吹嘘呢,

还是你技艺果真名不虚传?”

许崇文大笑,“柏承,林姝言下之意问你输了吗。”

许柏承也笑,“两盘,一盘和棋,一盘侥幸赢,父亲只剩一士一马一炮,我勉强占据上风。”

我凑近棋盘,“那你剩了什么。”

许崇文在棋盘上点着,“两兵一车。”

我幸灾乐祸推搡他肩膀,“原来尹经理是替你圆脸面呢,柏承剩的棋子比你亏多了,你还输得凄惨,和气估计也是你侥幸和的。”

许崇文佯装生气指了指我,“我棋艺不精,赢你的臭棋也绰绰有余。你缠着我下围棋,我用围棋的策略对战,你用五子,输了不认账,和了就

扣棋盘。”

我塞他水果,堵他的后半句,“好男不和女都斗,跟我争高低你也说得出口。”

许崇文自认口舌上被我打败,他对许柏承说,“这个林姝啊,伶牙俐齿蛮不讲理,温柔可人的面貌都是糊弄我的,我指责她半点,她也还

击。”

许柏承未搭腔,他布置着棋盘,我从篓子里添了一勺茶叶,又沏一壶新茶,煮开的过程中观战了一局,依然是和棋,许柏承在谦让,许崇文下

得也不认真,可双方又不露马脚,看似懒散,实则高手过招,缜密和防控都一流的水准,把象棋玩出了围棋的段位,杀了多半盘的棋子还胜负难

分。

许柏承举棋不定间,许崇文补了一句,“海城传得沸沸扬扬,我不知你是真情是假意,传言说什么,我暂且信什么,宋氏和梅尔一向刀光剑

影,好事露了把柄保不齐就变坏事,你敬重孝顺我,可多年来我们父子不亲密是事实,宋铂章若是图谋离间,你要有分寸,别因小失大。”

许柏承说,“我有数的,父亲。”

许崇文听出他的决心,“想成家了?”

许柏承笑而不语。

我撑在棋盘边缘的五指倏而一紧,指甲盖抠得木板传出尖锐的刺啦响,许崇文眼角扫向我这边,我背过身倒茶,回避着他,“青姐,晚餐我来

做。”

保姆从厨房探头,“夫人,我给您打下手。”我过滤着壶嘴的茶叶沫,“你淘米吧,红焖海参,别放葱丝,崇文不吃葱。”我并排放好两盏茶,“柏承留下一起吃,你父亲刀子嘴豆腐心,

他总担忧你忙碌时忘了吃饭。”

许崇文把玩一粒棋子,“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,我担忧什么我不讲你也晓得。”

我打趣他,“你不牵挂吗,和自己的儿子固执什么。”

许柏承的视线在许崇文和我之间徘徊了一圈,他解开西装纽扣,“有应酬,要辜负林小姐盛情了。”

他伸出手端茶,我也刚好端茶给许崇文,两杯相撞,他那杯顷刻喷洒了出来,滚烫的茶汤溅在许柏承的手背,我慌乱失措抹掉那滩水,他本能

的一抽,从我掌下抽回了手,“万幸林小姐没烫伤,否则父亲要责难我了。”

许崇文在这时偏头看我,“林姝,你不热吗。”

我问他,“你热吗。”

他松了松领口,“热。”

我翻开坐垫寻找空调器,调到二十四度,“好点吗?”

他斟酌着棋路,“你午睡几个小时。”

我收拾着茶几上的蜜饯盘子,“逛街逛累了,我在东城的金融大厦定制了西装,制成你试一试。还买了两套珠宝,邹太太的女儿喜欢翡翠,婆

家下聘时大半的聘礼是翡翠,我托邹太太在她回娘家时转送,听你的秘书讲,梅尔新一轮的项目流动要从广发银行贷款七个亿。”

许崇文落下黑车在红马旁,“你自己逛吗。”

我说,“和朋友。”

下棋的规则落子无悔,许崇文忽然又换了一招,许柏承不得不跟随他改换棋数,“男人女人。”

面对他别有深意的质问,我慌了神,许柏承也眉头一颤。许崇文毫无征兆弃了棋子,“向博你耳熟吗。”

我猛地僵硬住。

他捏起杯盖拂了拂茶面,“奎县一所皮具厂主管进口材料加工的车间,向博是主任。”

许柏承眉心的纹路无声无息加深了一重。

我小心翼翼回答,“我上午和邹太太逛街,逛了家具城,有一组象牙白的木雕衣柜,我很中意。”

许崇文似笑非笑,他没有接受我刻意的打岔,“向博你的印象不深了吗。”

我垂在身侧的两手死死地攥住裙摆,“有印象。”

他喝了口茶,“你二十四岁前,在奎县居住过吗。”

我当然没住过奎县,但尹正梧伪造了我在奎县工作过半年的信息,不然只凭青天白日的约会,许崇文就掉进我的计策里,许柏承不怀疑有鬼才

怪,我说,“没有。”

许崇文指阳台,“那里有一枚信封。”

我下意识去拿,他截住我,“我自己来。”

许崇文站起,握着信封回来,他将里面的照片和票根铺平在棋盘,每张都朝着我的方向,我一张脸骤然变得惨白,许柏承若有所思看着向我发

难的许崇文,他眼里浮现一抹似有若无的阴郁和玄奥,他默不做声观望这一幕,不急于做什么,置身事外的态度分辨着虚实和利害。

“盛世轩茶楼,你去了四次,他叫向博对吗。”

我手一抖,瞪大了双眼没吐出半个完整的字,许崇文不等我解释,他反手一巴掌,结结实实的拍在我左脸,清脆的“啪嚓”声在静谧的客厅内

炸开回荡,我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力道,身体像弹簧一样甩飞,重重地趴在地上。

我在一阵严重的耳鸣中断断续续听见许崇文的怒吼,“你还敢满口谎言,你以为你当了许夫人,即使为所欲为,也能高枕无忧当一辈子吗。”

许崇文发了狂,连同他常用的一只茶壶也打翻,凑巧滚到许柏承脚下,他布子的动作一顿,水蓝色的漆釉倒映在他瞳孔,满是磕破的划痕,一

寸寸四分五裂,仿佛一朵开败的花骸。

我大惊失色,“崇文,苍天在上,我没这种念头。”

他无视我的哀求,身边能摸到的物件被他一一掀翻,破碎声接二连三爆发,瓷片散落一地,我来不及将裙子垫好,便仓皇跪在上面,锋利的瓷

片割伤膝盖,一缕缕血迹从赤裸的双腿间淌下滴在弯曲的脚踝,伤口越扎越深,空气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。

闻声赶来的保姆被这副场景吓得摔倒,她踉跄冲到我旁边,还未检查我的伤,许崇文勒令她滚开。

保姆战战兢兢为我求饶,“许董,夫人在流血。”

许崇文面色铁青,“她自己心思不老实,你求情什么。”

我撕心裂肺大哭,“我是认识向博,可我问心无愧,崇文,我对你忠贞不二。”

我趁许崇文不注意,朝对面的许柏承使了个眼色,我们相距数米,他能清晰看到我眼底亦真亦假的惶恐和无助,在濒临最绝望的境地快要朝不

保夕时,我记挂的依旧是他的安危和脱身之法,我像殉葬的死士,拼尽全力东引祸水,将他从出这场禁忌横祸中择出。

我自导自演的戏码里许柏承压根不是其中的角色,他完全成为一个局外人,干干净净又一无所知,演到这一刻他才参悟了发生的一切,他瞧了

我许久,有条不紊放下棋盅,食指和中指缓缓夹住相片,迎着落地窗射入的一束白光,“父亲,这是什么。”

许崇文气恼又羞愤,他情急之下面红耳赤,“林姝外面的藕断丝连的野男人。”

许柏承挑眉,“您指林小姐出轨。”他又看了看照片,“和他吗。”

许崇文浑身抽搐着闭上眼,“按说家丑不可外扬,当着你的面林姝该有长辈的姿态,可她背靠许家,做出不光彩的事,你有权知情。”

他掏出控制心悸的药丸,压在舌根处两粒,“幸好我察觉早,倘若被旁人先发现,我的脊梁骨非得被活生生的戳断。”

他一把夺过许柏承手上的相片,甩在我头顶,“四月份开始,你多次夜不归宿,一整天不见踪影,每次都推脱邹太太约你,可尹正梧查证过,

你留宿在外那几晚邹太太不在本市,你打着美容院的幌子,尹正梧也查证了,你根本没去。”许崇文又是一脚踹在我心口,我剧烈咳嗽着,许柏承当即摁住他手腕,“父亲。您先平息怒火,您掌握的证据只能认定他们相识,贸然定罪林

小姐背叛您,是不是太偏激。”

许崇文盯着避重就轻的许柏承,“你也替林姝骗我,是吗。尹正梧是我的心腹,他做事一贯得力,没出过差池和失误。”

许柏承恭恭敬敬起身,“父亲,尹经理用物证说话,物证是有差错的。您当初执意娶林小姐,我的确查过她底细,您和林小姐的年龄相差悬

殊,我应该为许家周全考虑,至于林小姐和这个男人的事,数月前我在盛世茶楼撞见一次,但他们并无实质的出格举动,我不好干预林小姐私下的

正常交际,因此绝口不提。”

许崇文反问,“你撞见。”

许柏承回应,“是。”

许崇文怒不可遏,“你绝口不提,你拿什么担保。假设他们有阴谋,你隐瞒到如今什么都晚了。”

许柏承面不改色,“您委托尹经理调取林小姐的银行账目了。”

许崇文嗯了声。

“有大额支取或者转出吗。”

许崇文摩挲着颈间的玉佛吊坠,“没有。”

许柏承笑了,“林小姐要么胆小,要么被尹正梧所冤。您住院期间危在旦夕是她千载难逢的良机,她不下手,证明她没这份企图,或是她胆

怯,没有魄力施诡计,哪一种都在您的驾驭之中,并没酿成祸患。而且您赠予她股份,她变现给董事局的股东,程世洵势必第一个买账。”

许崇文指腹停顿在佛像上。

许柏承不着痕迹看向我,微微眯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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