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第十九章全章节阅读

　　章丘北用碎砖石在旁边搭建了一个小型玛尼堆，显然是为了吸引后来人的注意，从而使他们观察到自己留下的信息。但这条信息未必能抵达正确的人手中。
　　在殷白进入这个巨大的楼体之前，他以为这里只有自己和章丘北两个人。然而实际情况是，章丘北消失后，这里陆续出现了怪尸、痢骨生、齐野和董先。
　　
　　后两者虽然旗帜鲜明地站在他这一边，但殷白始终心有疑虑。而被驱赶来进行攻击的痢骨生的出现，证明这里还藏着另一立场的、不怀好意的人。
　　这片地下深空的巨大和复杂，令人难以揣测。
　　
　　犹如置身科幻小说中巨大的黑暗森林里，一个信号发出之后，除了预定接受信息的人，还会有一些无法分辨敌友的人在黑暗中潜行，并且获取他人的信息。
　　
　　以章丘北的心智，他在留下记号的同时，想必已经推测到之后的两种遭遇。
　　其一是被殷白顺利看到，其二是被其他人看到。其他人如果心怀鬼胎，势必会把记号毁掉，或者留下一个错误的信息，引导殷白走向错误的指向。
　　
　　既然有极大概率会被毁失，那么为了保证信息最大程度的传递，章丘北和殷白之间做出了一个约定。
　　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密钥，章丘北留下信息后，只有殷白掌握着解码的方法。这个约定除了他们两个人，没有第三个人知道，非到万不得已之时不会启用，因为它非常容易被破译。
　　
　　最开始在进入甬道前的墙壁上，章丘北留下的那一句话，便是其中的一次试验。
　　那一次的记号没有被破坏，因此殷白在攻略和章丘北的提示下，顺利地找到了入口，然而这一次情况不一样。
　　
　　殷白看了看玛尼堆，深吸一口气，走到刻着记号的石灰墙前。
　　
　　真是可惜。殷白贴着墙皮观察，有的地方被刮得极深，几乎暴露出粘土砖石。
　　什么信息都解读不出来，已经被彻底损毁了。
　　毁去记号的人看上去行迹匆忙，但是心思极度缜密，那个记号被摧毁得完全看不出原貌。想必那个人也会觉得自己彻底中断了他们之间的信息交流。
　　
　　但是，这种毁坏是没有作用的。殷白看着记号的遗迹，内心几乎想笑出来。章丘北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，这个记号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障眼法。
　　
　　殷白霍然转身，和上一次遇到章丘北记号时采取了同样的举动，他捡起一块碎石将记号剩余的刻痕全部砸落，然后把手电底座放进砸出的凹槽里，啪的一声打开。
　　光线瞬间笔直地照射出去，因为墙体略微倾斜出一个角度，那道光柱正好落在他们刚才所在的对面巨墙上，某一个圆形孔洞前。
　　
　　Bingo，找到了。殷白关掉手电，微微一笑。
　　
　　董先鼓掌赞叹道：“有一手。”说着胳膊肘捅了一下齐野，齐野抱臂躲开，嘴角噙着一丝笑意，非常专注地看着殷白。
　　
　　难得在这些事情上不拖人后腿，殷白高兴得脸庞微微发红。冷静下来后他想了想，问道：“你是怎么发现这里有一个信号的？”
　　
　　齐野看了董先一眼，道：“你昏过去的那段时间，我们进行了战略转移。本来是打算原地休息的，因为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。”他用手指了一下平台下方的虚空，“但当时，我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。”
　　
　　董先点了点头，齐野继续道：“我和董先第一反应是有人在接近我们。我应该和你说过，痢骨生的主动攻击，是有人在背后指使。我有一种特殊的办法可以感受到那个人。但是在整个打斗过程中，我看过了每一个尸体的后背，想找到那个人藏身的痕迹，但是很可惜，我没有找到。”
　　
　　“在你昏过去后很短的时间内，我听到声音，立即怀疑是那个人出现了。”
　　
　　“但当时你……被雷-管冲击波刮到，无法判断有没有严重内伤，我们暂时不敢转移，所以就先藏了起来。”
　　
　　董先补充道：“藏到了墙体裂缝里。野神当时想把那个人揪出来，但是他一走，你的安全我可能防护不过来。所以就打算暂时不要打草惊蛇。”
　　
　　“我们关掉了所有的手电，在漆黑中等待了一段时间，然后我们发现，有一个东西在爬过了我们那一条缝隙，向上移动。”齐野道，“我记录了它的运动轨迹，在你稍微好转之后，我们开始向上攀爬。”
　　
　　“那个东西在这一高度就消失了，趁着你们休息的时候，我去附近搜查了一圈，发现了这个小型玛尼堆。”齐野用手电光扫了一下旁边的石堆，“玛尼堆出现在这里非常异常。”
　　
　　殷白明白为什么齐野觉得异常，玛尼堆是藏人用于祈福祛灾垒起的石堆，出现在远离藏区的城市地下，不能说没有关系，只能说毫不相干。显然是某个人刻意留下的标记。
　　
　　“怎么说，诸君？”董先端着锚钩发射器瞄了瞄，又收回手，“还能再用两次。我们是去找那个失踪的哥们，还是搏一搏，用最后两发搭一个天梯，看能不能从上面出去。”
　　
　　殷白看着齐野道：“我想去找他。”
　　他说话时长睫一眨不眨，非常诚恳地注视着对方，声线柔和，以至于让人不忍拒绝。
　　
　　齐野一言不发，董先看了眼他的脸色，挠了挠头，干脆视作默许。
　　新的锚钩带着牵引线楔入对面墙体，和之前的牵引线一起悬挂在巨墙之间，犹如直上青云的天梯。董先一马当先滑了过去，在对面手遮电筒光源，发了几个信号。
　　
　　殷白深吸一口气，把自己的搭扣挂在安全绳上，正准备一鼓作气滑过去，后领一下子被人捏住，凌空转了一百八十度。
　　他已经上了索道，挂在平台外悬空的地方，脚尖根本触及不到地面。齐野拉着绳索站在平台边缘，卡进他两腿中间，慢条斯理地把殷白摆成了面对面的姿势。
　　
　　“他是你什么人。”齐野突然问道。
　　他看着殷白，脸上表情淡淡的，没有任何动怒的情绪，但声音很肃冷，变脸之快令人愕然。
　　
　　悬空的滋味实在不太好受，殷白看了一眼下方就有点发抖，他勉强转动脑子想了想，才慢慢反应过来齐野想岔钻了牛角尖。
　　
　　“你在想什么啊……”殷白气急道，“章丘北一开始是追着李贞消失的，我还没有来得及问李贞的下落，他就又失踪了。李贞在半个月后死于非命，我需要弄清楚是谁伤害了他。”
　　说着气得眼周湿润起来：“我好害怕……你这样，你这样对我，很过分……！”
　　
　　“过分？我还能更过分。”齐野冷笑一声，一边也挂上绳索，用褡裢把两人系在一起，脚一踹平台边缘，两人飞速向对面滑去。
　　
　　快到中间时，齐野收紧搭扣，瞬间刹车。
　　两人悬停在绳索中央，脚下就是万丈深渊，足有十几层楼高度，看着让人就恐惧到头晕眼眩。殷白吓得尖叫一声，发抖地抓着安全绳，根本不敢睁开双眼。
　　
　　“过来。”齐野命令道。
　　
　　殷白眼泪都吓出来了，根本不敢睁开眼睛，盲人一般哆哆嗦嗦抓着齐野的前襟，一点一点靠到齐野怀里，颤着哭腔控诉道：“不要、不要在这里停下好不好……”
　　
　　齐野毫不动容道：“你——”
　　
　　话说一半突然卡住，只见怀里的殷白又气又怕，闭着眼在他胸前蹭了半天，然后努力地仰起头，一下亲到他的下巴，一时间情绪委屈到崩溃：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，你不要气了好不好……快点放我下去……”
　　两扇乌檀木般的眼睫被眼泪打湿，一缕缕地黏在微红的眼睑上，看上去秀美绝伦。
　　
　　齐野愣了一下，叹了口气，扣紧殷白的下巴尖，极度克制地吻在他的侧脸。
　　
　　两人悬在半空，犹如生死一线中瞬间的对视，头顶脚下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，只有两人腰间的手电光发出萤火般的微光，远远看去渺小而震撼。
　　
　　“对不起。”齐野低声道，“我冲动了。”
　　
　　他紧紧地揽着殷白的腰，把人禁锢在自己怀中，好像一分一秒都不会放手。
　　殷白哼了一声，在齐野肩窝里擦了擦眼泪，没有理他。
　　
　　“对不起，但是不要害怕。”齐野再次重复道，像在诉说一个承诺，“不管有多高，我会接住你的。”